确实性问题
确实性是西方哲学家们长期追求的目标。亚里士多德认为科学知识是确实的被证明的真理。理性论者和经验论者通过不同的途径,从知性直觉或者感觉经验中,寻求确实性。康德试图在主体的结构中,现代经验论者试图在语言系统中,寻找知识确实性的基础。 在现代西方哲学的主要流派中,继承亚里士多德以来的传统,坚持科学知识应当是确实无疑的,有胡塞尔的现象学派、新康德主义、逻辑原子论和大部分逻辑实证主义者;而反对古典哲学传统,认为确实性的寻求是徒劳的,主张科学知识是可误的,有以孔德为代表的法国实证主义、以W.休厄尔(1795~1866)为代表的英国科学哲学,还有实用主义、存在主义、解释学等等,也包括尼采和柏格森等人。波普尔则动摇于这两种倾向之间,他既承认真理的符合论和知识的客观性,又坚持认为科学知识是可误的、无法证明的。现代西方哲学中,坚持确实性的立场不断受到严重挑战,面临着不可克服的困难,一般都承认亚里士多德关于科学知识的观点已经过时。
确实性问题包括两个方面,即理论的确实性和推理前提的确实性:
①关于理论的确实性
17世纪的F.培根、I.牛顿等人确信科学所用的研究方法能够绝对可靠地得到真的理论。但这些所谓绝对可靠的科学方法,无论是R.笛卡尔等人的“后天证明”,还是培根等人的消去归纳法即所谓“发明的机器”,后来都普遍受到怀疑,并被认为是不能得出结论的推理形式。因此,现代西方哲学家们一般不再以科学结论的确实性或真理性为科学辩护,而是以科学朝向真理的不断进步为其辩护。 J.赫谢尔、孔德和休厄尔都十分关心科学的进步及其向真理的逐渐接近。早期实证主义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把考察科学理解为考察科学史,它否认有一种完成状态的科学。在它看来,科学真理不再是永恒的,甚至不是在一切时间里都有效的;科学知识也不是确实无误的,而是含有错误的。但它认为,科学方法本质上具有自我校正的性质,科学正是通过自我校正而进步。这种进步不是已被证明的真理的增加和积累,而是一部分真理为另一部分所取代。
波普尔认为即使一个科学理论事实上是真的,人们也不能够确切地知道它是真的。他指出,如果由一个假理论得出的真推断(真内容),要比由另一个假理论得出的真推断多得多,而由它得出的假推断(假内容)则比由一个假理论得出的假推断要少得多。那么这两个假理论是可比较的,其中一个比另一个具有较大的逼真性。在他看来,科学进步在于理论逼真度的增长,科学理论唯有不断进步才会越来越接近真理。尽管波普尔否认理论的确实性,但却承认其可能具有的真理性。拉卡托斯和L.劳丹则象皮尔士那样,以科学进步代替真理性。而历史相对主义者却象尼采那样,不仅否认真理性和确实性,甚至还否认科学的进步。
② 关于推理前提的确实性
由于归纳推理不能真正证明科学理论,所以多数现代西方哲学家否认科学理论的确实性。另一些维护传统的哲学家,尽管也认为确实性的寻求不能诉诸推理,但他们相信,在人的信念或知识中,毕竟有一些确实无疑的东西,科学大厦毕竟不是建立在沙滩上。他们确信基本命题的存在,并认为这些命题能够给其他命题提供辩护,而自身却不依赖任何其他命题,其性质颇类似于亚里士多德所提出的直接明显的基本真理。
力图寻求推理前提确实性的罗素、摩尔、卡尔纳普、刘易斯、艾耶尔、R.M.齐索姆等人,都相信这些命题是确实无疑的。但关于哪些命题是基本的或者什么是基本命题的问题上,他们之间却争论不休。 传统观点把感官印象或感觉资料的命题,看作是基本的,后来有人主张主体自身某些心理状态的命题是基本的,更多的科学哲学家则认为各种观察命题才是基本的。他们的共同点是,试图把一切科学命题还原为基本命题,从而使科学知识具有确实性。但是,不仅罗素和卡尔纳普早期的还原主义纲领以失败告终,而艾耶尔和卡尔纳普后期试图把理论命题还原为观察命题,以解决理论命题有意义性问题的努力,最终也是徒劳的。
从20世纪50年代末期开始,N.R.汉森首先明确提出观察名词满载着理论的观点,这就使观察命题丧失了其作为基本命题的确实性。这种观点很快取代了逻辑实证主义关于两种语言严格区别的正统观点,观察证据不再是用以理论的比较评价的主要依据,因为观察总是“受理论污染的”,并没有中立的观察。这样,不是观察决定理论,而是理论决定观察,并且在不同理论之间,也象库恩和费耶尔阿本德所主张的那样,没有共同语言,因而是不可通约或不可比较的。观察报告和科学理论,甚至观察本身都既没有确实性也没有真理性。这样一来,古典哲学传统的基本原则就被彻底抛弃了。不过,这些相对主义的观点并未得到普遍接受。科学实在论者在完全放弃理论和观察证据确实性的同时,力图维护真理的客观性,并以各种不同方式(包括各种归纳逻辑或规范方法论)进行理论的比较、评价和选择。